【朝耀】远距离「chapter3」
前文：chapter1
4.
那天弗朗西斯在电话里很明确地告诉王耀，这次并不是去哥伦比亚大学做学术交流，而是调任。也就是说，如果没有T大的召回，说不定王耀未来的职业生涯都会在美国，去了以后能回伦敦的日子屈指可数。
王耀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十几秒后，说“麻烦你了。”
拗不过他的弗朗西斯还是以极高的效率给王耀弄到一张申请表。由于他的能力和条件都太适合，申请一下子得到了批准。
欢送会之后，弗朗西斯把王耀约到酒吧单独给他践行。相处了挺久的好朋友突然分开也是万分不舍。碰着酒杯说尽了好好保重之类之类的话后，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光线很昏暗，酒吧驻唱抱着吉他唱着让人心碎的情歌，王耀脑子开始混沌，连气氛都开始变得沉闷。
“你告诉他了吗？去美国的事情？”
“告诉谁？嘉龙么？”王耀挽起了嘴角，“他知道，只是不太舍得我离开英国。”
“别装傻。我是说亚瑟。”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跟他什么关系？”王耀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冰块碰撞着玻璃杯，磕出尖锐的声响。
“……”弗朗西斯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手掌撑着下巴看着王耀故作无所谓的表情，“如果是惩罚他之前对你的伤害，你现在这么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也做得太绝了吧？真的是完全不给他任何弥补你的机会。”
听到弗朗西斯的话，王耀轻笑出声，抬头饮尽了杯中辛辣的液体，淡淡地开口，“我从来没有想过用离开的方式教会别人如何去珍惜。况且，他真正喜欢的，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我。所以你说的惩罚从来都不存在，弗朗西斯。我离开不是惩罚他，是我想让我的生活彻底摆脱亚瑟.柯克兰，重新开始。”
他唇边的笑慢慢地变了苦涩，“他每在我视线里出现一次，都会让我想起那些最屈辱最悲伤的日子。我自认为我的心脏功能没有这么好，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去忍受这种痛苦。”
“说到底你就是忘不了他。”弗朗西斯给王耀斟上酒，“承认吧，王耀，你还是爱他的。”
“呵。”王耀嗤笑了一声，嘴唇摩挲着杯沿，“还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我跟他之间的那段远距离，是一辈子无法跨越的壕沟。”
——三年了，我已经爱不起了。
5.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在房间里，王耀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吃惊地发现天花板上是一盏精致的水晶吊灯，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低头看，自己身上依旧穿着昨天在酒吧穿着的衣服，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抬头环顾四周，王耀觉得这个房间莫名眼熟。
玫瑰色的丝质落地窗帘，干净的纯木地板，带有英伦风格的卧室沙发，王耀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这不是他以前跟亚瑟的卧室么？
王耀努力回忆昨天晚上在酒吧发生的事情。自己醉酒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好像还看到了弗朗西斯那个不明意义的笑。
看来在自己晕倒之后，弗朗西斯把自己扔给了亚瑟啊。王耀揉着抽搐的额角，心里想着，以那个人的傲娇性格，上次自己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又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疏离态度，他应该再也不想见到自己才对。这次他肯接手喝醉了的自己这样一个“麻烦”，倒是让王耀心生讶异。
默默掀开被子起身，习惯性地整理好床铺，真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置入的是很久之前自己和亚瑟在泰晤士河畔一起拍的照片。
照片两个人背对着泰晤士河对面的伦敦眼站着，侧脸相贴，挤进同一个镜头，王耀一手勾着亚瑟的脖子，一手举着手机拿前置摄像头对着他们，笑得一脸明媚。而旁边那个金发粗眉的英国人则是勾着唇角，笑容平和而淡然。
王耀拿起相框，呆呆地看了十几秒。这张照片是他跟亚瑟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提出要拍的。虽然两个人都不喜欢拍照，但是他还是很欣喜地拿出手机说要留个纪念。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的亚瑟到手机举起的前一秒还有些不情不愿。
记忆里似乎从认识开始，就一直是自己在主动地靠近他，喜欢他追他跟他告白，跟随他的脚步，试图突破两个人之间的远距离，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离婚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家里哪个地方摆上两个人的合照。只有那个房间里，摆着一个陌生男孩的照片。
现在自己离开了，他倒是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摆上合照，意义何在呢。
王耀淡淡嗤笑了一声。把相框轻轻放下，反扣在床头柜上。转身走出房间。
经过一个紧闭的房间时，王耀下意识停下，看着那扇精致的木门。还是一如既往地锁上了吗？
王耀还记得刚结婚不久，大扫除的时候，自己顺手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正准备走进去时，听到了来自亚瑟柯克兰的生硬严肃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
王耀着实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有些诧异地说，“我只是想…打扫一下这个房间。”
“不必了。”亚瑟径直走过来，握住门把将门关上，用钥匙锁住。他蹙着眉，扯出一个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一些以掩饰他刚刚的冲动，“这个房间不需要动它。”
很久之后王耀才知道，这是亚瑟的前恋人的房间。自他去世以后，这个房间一直原封不动地保留在那里。
从那天无意闯入这个房间开始，这个房间的门一直是严严实实地锁上，就像一个禁地一样。王耀每次从那里经过，心里就像是被细小的钩子划拉了一下，不流血，却是隐隐作痛。
那个时候，王耀才意识到自己跟亚瑟之间的距离有多难拉近。
——他和他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中间隔了一个故人。
“耀？”熟悉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温和，却着实吓了王耀一跳。
回头对上站在不远处的英国人澄澈透明的绿色眼眸时，王耀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半拍。
大概是因为站在“禁地”门口站了太久引起他的注意了吧？
王耀微微颔首，“抱歉，失礼了。”
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亚瑟并没有再提及这个房间的事情，而是微红了脸，有些别扭地开口，“醒了啊？宿醉很难受的，带着酒气也不好过吧，耀你还是先去洗个澡。衣服可以穿暂时穿我的。”
下意识就想拒绝，只是被他打断，像是唯恐听到自己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到的话。“洗漱用品我都有备新的。洗完澡，下来吃早饭。我是不会亲手给你做的，太麻烦了……我在那家中餐馆买的……”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有些傲娇，只是这次又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王耀不明白他现在做这些到底要干什么，明明两人已经分道扬镳，该说的自己都已经说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还要做出让人误解和困扰的事情。
看着他自顾自地急着转身下楼，王耀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亚瑟。”
“……”
“以后不用再做这些事情了。”王耀深吸了一口气，“弗朗西斯已经跟你说了吧？我要去美国了。短期内不会再回伦敦。”
“……”
“所以，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后，是无尽的沉默。王耀看着亚瑟背对着自己站在楼梯口，挺直了背，却是一动不动。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可以不走吗？”
“相关手续都办好了。后天就走。”
“王耀。”亚瑟转过身来，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你躲我躲那么远啊？”
“随你怎么想。”
太过生硬的态度让亚瑟挫败感席卷而来。
在过去的三年里，王耀留给亚瑟的印象一直是一丝不苟，温润如玉，鲜少有这样态度疏远而又强硬的表现，这让亚瑟一时无法适应。但是他又能抱怨什么呢？今天的局面，不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这个时候的他总算是理解了那句中国谚语“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亚瑟握紧了手掌后又松开，在下楼之前偏过头认真地说出一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的，耀。”
6
来美国已经一个多星期，王耀似乎还没有适应纽约的快节奏生活。为了尽快融入到哥伦比亚大学这所高等学府的教学环境中去，王耀不得不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一边教书一边学习，一边和新的同事联络感情。
在英国呆了五六年，习惯了那些带着伦敦腔发音的王耀听到那些美式发音还是觉得很不习惯，也很别扭。再加上一向喜静，这让他面对美国人的过度热情和大嗓门时有些不知所措。
王耀每天往返于教学楼、图书馆和公寓住处，每个动作都很迅速，每个步履都是匆匆。过快节奏的生活逼迫他忘记以前记忆里的那些阴霾。但是很悲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魇里，唤起了过往悲伤记忆。
真矫情。
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试图让自己再忙碌一点，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当同事给他介绍了一份当一个高三孩子的数学家教的兼职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结束了学校的教学内容后，王耀便依照安排去了那个高三学生的家。
纵使王耀跟着柯克兰总裁三年多也是见过不少世面，但在看到琼斯家的豪宅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吃惊了一把，太大太堂皇了。
王耀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了好几遍资本家的腐败，顺便感叹还是社会主义好。
作为琼斯家管家的史密斯先生替王耀开了门，礼貌而又热情地把他迎进来，在简单寒暄之后，终于进入正题。
“阿尔少爷很聪明，其他学科也是相当优秀。只是数学有些欠缺，我们家夫人听说中国人的数学非常好，所以冒昧请王先生您过来，希望您能帮助阿尔少爷。”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虽然自己现在教的是医学，但是自己在当年中国高考压力的摧残下，数学非常好，自觉以自己的水平，辅导一个美国的高三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谢您。”史密斯又犹豫了一下，脸上换上了一个抱歉笑容，“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阿尔少爷的脾气……恳请您能尽量多包容一些……”史密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您之前，三个老师被吓跑了……”
“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王耀觉得自己当老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奇葩的学生没见过？何况这孩子已经高三了，应该已经过了中二时期了吧？顶多有一些大少爷脾气罢了。但是这个看法在王耀打开阿尔弗雷德的房门时被迎面飞来的一颗篮球砸了个粉碎。
王耀眯着眼睛，很自然地伸手接住了那颗球，然后动作麻利地给他丢了回去。
“Ouch！”一声惨叫进入到王耀的耳朵里，他暗暗冷笑了一下。这个整人的办法真是太特么老套了。
但是让王耀始料不及的是，那孩子并没有上来跟自己拼命，而是捂着被砸中的额头，看着自己进入他的房间带上房门，笑得一脸傻缺。王耀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实长得好看，一头柔软的金色短发，头上一撮呆毛精神抖擞，一副斯文的黑色半框眼镜戴在他脸上没有半点内敛的感觉，清冷镜片后面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就像一汪清澈无比的泉水。
那么好看的颜，却是配了一脸死蠢笑容外加一副大嗓门，王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哇哇哇你是第一个能接住我突然丢出的篮球的人！”
“依我所见，这并不难，琼斯同学。”王耀保持着一张面瘫脸走进阿尔弗雷德的房间，正准备把教案放在他书桌上的时候，却发现桌上除了他的课本练习册以外，堆满了汉堡的包装纸，和空了的可乐杯，根本就放不下其他东西。
好歹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少爷，为什么生活这么粗糙。
“喂，你就是新来的家教？”
“对，我叫王耀。”
“我可以叫你小耀吗？”
“不可以。”
“那好吧，小耀。”阿尔弗雷德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两个游戏手柄，“小耀要跟我一起玩游戏吗？”
“不玩。还有，叫我王老师。请把练习册拿出来。”王耀对于这个人的ky性格有些头疼，他有预感这个孩子比自己以前碰到的不良少年还要难对付多。
“哎……真无趣。”阿尔弗雷德倒是第一次见到表情这么少的人，明明长了一张漂亮温润的东方人的脸，偏偏要这么绷着。他突然想看看，这个人除了这张面瘫脸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表情。
看着他在一边收拾完自己吃剩下的蓝蓝路包装纸，然后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把教案和书本摊开在桌上，阿尔弗雷德突然起了坏心，唇角勾起一个轻浅的笑，猛的凑进王耀的脸。
他的架势像是要突然亲吻一般，这让王耀有些意外，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仰。
只是他在离自己的脸只有两三厘米的时候，停下，唇边的弧度加深，笑容愈发狡黠起来。
“老师，你长得真好看。”
跟刚刚那个死蠢笑容完全不同，王耀发现他现在近在咫尺的笑容很妖孽，晃得自己有些晕眩。他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自己脸上，王耀觉得自己的脸在不自觉地升温。伸出手一把推开了他。
终于看到王耀脸上有了变化的阿尔弗雷德笑倒在床上。
“呐哈哈哈小耀，你是男的吧？”
“废话。”
“男的为什么要脸红？”阿尔弗雷德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撑着床沿身子向前倾，目光带着戏谑投向王耀，“一般男的被另外一个男的这么对待以后，脸都会被气得发青，为什么你会脸红？难道是本hero魅力太大了吗？”
“……去死。”
“还是说……”他脸上的笑容加大，“你是个gay啊？”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王耀有些不满。手中翻书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后，王耀脸上的红迅速褪去，冷淡地开口，“我来这里是给你辅导数学的，不是让你来研究我的，琼斯同学。”
“哎哎小耀如果是gay的话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啊gay怎么了本来人就是双性恋只不过刚好更喜欢同性而已。呐哈哈哈哈我也很喜欢男孩子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跟小耀你来一炮blablabla……”
眼前这个男孩说的话根本不经过大脑考虑，说话快还不带喘，笑声魔性嗓门又大，一开口说话就像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王耀总算能理解，那三个老师为什么会被气走了。莫不是自己心脏承受能力在亚瑟·柯克兰那里得到了磨练，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变成第四个。
默默从包里拿出装着自己做的中式糕点的盒子，打开之后拿起一块桂花糕堵进了阿尔弗雷德的嘴里。
“闭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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