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耀】远距离「chapter2」
3.
家里的冰箱空了很久了。
因为忙于学校工作而抽不出时间去超市的王耀，在饮食不正常了一周之后胃病复发倒下。
医生的叮嘱让他不得不去超市采购，恢复以前的一天六餐制。
早上六点半的早餐，八宝粥，红豆黑米粥或者南瓜粥。上午两节课过后吃一个苹果。中午十一点半的午餐，无荤腥的清淡食品。午睡醒来吃些小点心，一般是自己做的中式糕点。下午六点开饭，依旧以清淡为主。晚上九点多的夜宵是面条或者混搭燕麦的小米粥。
王耀一手推着手推车，一手拿着购物清单，边走边从货架上拿下自己需要的东西。
家里冰箱空了，生活用品也有没备全的，王耀看着长长的清单，以及逐渐装满的购物车，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今天没有开车出来真的是一个极其傻逼的决定。而且伦敦的taxi真的是好贵。
王耀觉得自己也算是习惯一个人逛超市了。以前两个人生活的时候，都是王耀一个人去超市补足生活用品和食材的。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选购商品，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超市，一个人把东西堆到后备箱里，然后开车回家。
在购物过程中不是没有看到过一对对的恋人或夫妻相携，一起挑选需要的东西，脸上满满的幸福感。他又何尝不希望亚瑟有一天能陪他一起外出购物。但是从来没有。
王耀一次也没有抱怨过。王耀工作忙，亚瑟的工作更忙。而且一个公司总裁涉足超级市场也是会让人大跌眼镜的。况且，他又怎么会愿意陪自己逛超市呢。
所以这一次，当王耀一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一身休闲西服金发碧眸的熟悉的英国人的时候，他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想要欺骗自己，这个人不是亚瑟·柯克兰，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他的眉毛真的是太抢戏了我的天。
按了按抽搐的额角，王耀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样子，握紧了购物车横杆，准备给它掉个头换一条路走。只是还未来得及转身，亚瑟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很自然地从王耀手里接过了购物车，然后用他那双澄澈如翡翠的双眼认真地看着王耀，目光中交杂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
尴尬。太尴尬了。
王耀抽了抽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柯克兰先生，买东西啊？”
“嗯。”
皆沉默。
嗯你个头！你买东西抢我购物车干什么！还给我啊你！
“……家里缺了很多东西，所以过来买。不如一起吧？”亚瑟伸手搔了搔微红的侧脸，偏过头不敢再看王耀那张带着复杂表情的脸，语气却是意外的理直气壮。
不等王耀回答，他便很自然地推着车走了，王耀无奈地叹气，心里想着，罢了罢了。
亚瑟根本就是出来找王耀的。他这种身份的人根本不用亲自来超市。他也完全没有想到需要买点什么，家里缺东西什么的也都是扯淡，他只是无声地跟在王耀身边，替他推着购物车，适时上前一步替他拿下他拿不到的高处的东西。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对恩爱默契，相敬如宾的老夫老妻。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气氛压抑而沉闷。亚瑟找不到话题，王耀根本懒得开口。
从选购商品到排队付款，王耀几乎都没有怎么把目光落到亚瑟身上。他在王耀掏钱包的时候，很自然地抢在前面递上了他的卡，这让王耀万分错愕，愣愣地看着收银员刷了他的卡，看着他帮自己把买的东西一样一样装进塑料袋。直到他替自己提起那几大袋东西的时候，王耀才回过神来，慌张地去抢亚瑟手里的袋子。
“柯克兰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这些很重。我来帮你拿。”
“不仅是这个，还有钱……”王耀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欠着别人。”
“王耀……”亚瑟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嘴角挽起的微笑有些凄凉和无奈，“你一定要这样跟我撇清关系吗？”
“……”亚瑟低沉无奈的语气让人听了不由得心悸，王耀不敢抬头去看他流露出不知名情感的碧绿双眸，只是垂下眸淡淡地开口，“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撇的够干净了。”
“要一起喝杯茶吗？”他突然这么提议。突然改变的话题让王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诧异地抬头。
“那家茶室出了新品。”亚瑟小心翼翼地说，“据说是味道特别棒。可以……一起去吗？”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恳求，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本想狠心一把的王耀在柔软的语调里妥协，恍恍惚惚地说了一句，好。
王耀知道亚瑟说的“那个茶室”是哪个。
坐在亚瑟的车子副驾驶座上，听着车内播放的柔和的钢琴曲。半闭双眼，王耀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日光倾城的下午，在“那个茶室”发生的事情——他们玩笑般婚姻的源头。
雾都伦敦难得的晴好天气，王耀在结束了工作之后赶在下午茶时间去了那家新开不久的茶室喝茶。
因为开张没几日，所以里面的人出乎意料得多。怕麻烦的王耀也不想再找别的地方喝茶，只好厚着脸跟那个一个人坐着喝茶的英国人说能不能坐他对面。
那是王耀第一次见到亚瑟·柯克兰。那天他坐在自己对面，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摊开在桌上的英国文学书，右手边是一杯装着琥珀色液体的青瓷茶杯。从颜色和香味，以及里面未滤去的茶叶来看，这应该是一杯很不错的龙井茶。
王耀一边好奇一个英国人为什么会喝中国茶，一边玩心大起，故意点了一杯从未喝过的英式格雷伯爵茶。
不知是这茶本身口味如此，还是被店员加多了方糖，让喝惯略带苦涩的东方茶的王耀感觉太过甜，喝了一口就忍不住把茶杯放到桌面上，脱口而出一句中文，“太甜了。”
而对面一直沉浸在书本里的亚瑟·柯克兰此时倒是抬起了头，微微勾了勾唇，指着他手边那杯不再冒热气的茶，不咸不淡地用略蹩脚的中文说了句，“太苦了。”
沉默了几秒后，是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王耀承认自己先喜欢上了亚瑟。
那天下午，他坐在自己对面，落地窗外明媚的阳光悉数打在亚瑟的侧脸上，勾勒出他面部柔和的轮廓线条。金色的碎发遮盖住饱满的额头，粗眉毛有些显眼，但是他的眼睛是翡翠般漂亮的绿色。往下看，完美的唇线抿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很健谈，也是很博学。他礼貌地在跟王耀交流之前合上了自己的书本放在边上。他看着被王耀放弃的那杯甜的可以的伯爵茶，向王耀介绍伯爵茶来源里的一段与中国相关的美好传说。
出众的外表，优雅的谈吐，谦和的举止，渊博的学识，以及他对中国的了解，让那个坐在阳光下的英国男人更加耀眼。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沉沦在那抹祖母绿色里。
王耀一直觉得，那个下午的交谈，是自己人生当中难能可贵的静好，也是自己怎么也无法忘记的美好记忆。
只是这段记忆，在两个人分开之后，成了伤害王耀的又一武器，让本身伤痕累累的心愈加支离破碎，每次想起，胸口便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疼痛。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算不上一段很长的时间，但是也绝不能说是转瞬即逝。
两个人的相处从一开始的相敬如宾到之后的逐生隔阂，亚瑟太过忙于工作也好，太过思念已故恋人也好，王耀因此而独自一人忍受的难过和委屈是他亚瑟·柯克兰永远也无法了解的。
王耀一直在想，自己怎么就不恨呢。明明自己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白莲花。
也许是因为太爱了吧。
但是这样的爱太累了，就算坚强如王耀，也终究是坚持不下去了。
他饮尽了杯中的珠兰花茶，把目光从窗外转移到对面那个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脸上。此时此刻的亚瑟，正局促地抱着茶杯，手指紧紧捏住杯身，连指尖都开始泛白，嘴微微张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闭上。
“有话说？”
“额……”王耀一如既往平静恬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亚瑟酝酿好的话再次因为紧张咽回了肚子里。踌躇很久，才问出一句，“最近过的好吗？”
“挺好的。”
“你……”面对他这种冷淡疏离的态度，亚瑟还是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在又经历了一段沉默后，亚瑟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王耀那双琥珀色的眼，“耀，可不可以回来？你离开之后我很不习惯。我……很想念你。我……爱你。所以，可以回来吗？”
“……”记忆中，他从未认真地对自己说过“爱你”。而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却是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以前不是没想象过他肉麻地说出“我爱你”时的场景，但王耀从来没有预料到，原来他说的那句“爱你”，会让自己更加心悸。
“只是习惯罢了，亚瑟。”王耀放开了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说道，“一样东西突然不见了，拥有者觉得不习惯是真的。但是习惯不等同于爱。”
王耀忽略掉亚瑟脸上挫败的表情，从容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谢谢你的茶。以及，谢谢你在买东西的时候对我的帮忙。买东西的钱我会打给你。接下来还请麻烦柯克兰先生开一下后备箱，我拿了东西自己乘出租车回去。你工作这么忙碌，不应该花这么多时间在我这个不相关的人身上。”
他最终还是执意将自己送到了家里。王耀靠着门板看着随意散落在地上装满食材和生活用品的塑料袋，下意识掩上胸口。心中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而不由得产生一种复杂情感。想起他的脸他的行为他的语气，王耀只觉得气闷，胸口处淤积的烦躁在身体里肆虐，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似乎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放的那样干净。
一时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有些恼怒和畏惧，咬着嘴唇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拨通了好友的电话。
“喂，弗朗西斯，去哥伦比亚大学做学术交流的申请表格，可以给我留一张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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